Isabel

时空

卡德殿

黑猫的眼睛一闭上，观察者便无从下手。

路西法想到玛门也有只黑猫，心中叹了口气：他有些想玛门了。印象里他已经长成了高大的男人，玛门小的时候，他时常很烦心，恨不得他立刻长大。如今才知道，青春奋斗的岁月是如此美好。

不过...魔王推开窗户凝视如碧天空，间或几只乌鸦飞过，魔界的一切都是黑色的，除了纷纷扬扬的雪花，映山覆水的白衣。无聊至极，魔界极位者招来冰花相伴。

那个红发天使被他气跑了。过了五千伯度担惊受怕他第二天不会再来的日子，他在这段感情中，婚姻中一点主动权都没有，最后的时日里他想把心放回肚子清静清静。而且能给他带来些许烦恼一直是魔王奋斗的目标。米迦勒没有感觉错，他就是故意针对他。路西法笑了笑，下一秒便转为苦涩。窗外风雪大作，如同最缠绵激烈的钢琴曲。

路西法恍然记起五千伯度前，米迦勒出生前夕，那个时候他应该在母亲的腹中安然入睡，或者快乐徜徉在子宫的方寸之地——那是人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段。自己却从没有体验过。正是因为如此，肉体凡胎才会如此脆弱。这份落差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得了的。世界是如此多彩残酷，只有一有意识便落地成人的精怪才能以平常心对待。

自己却满世界寻找他的下落。这是他应得的。路西法就是这样小气的人。

神的应许是如此短暂，全因考验才是修行中的重中之重。

而肉体凡胎的考验会格外触目惊心。

路西法转身靠在冰冷的玛瑙窗台上想，这是自己能帮他的最后一回了。上面的眼睛冷冷看待世人，从未阖上。

仍然下意识地打听米迦勒的消息。路西法自嘲地想，要不是这样事无巨细地关注，自己被陷在时空轮回陷阱里时也能少受些苦楚。那是怎样无聊又荒芜的时间段啊，然而即便是成功出来。无聊与荒唐依旧是遍布人生的。

人在世上一天，一分，一秒，都要按世界的规则来，这让无数人走向抑郁症的窠臼。

然而没有死亡，生的乐趣又从何而来。

路西法再次转身凝视高空，在他凝思的时候，天已经黑了，魔界的光明如此短暂。

创世神是不公义的，他创造世界，却找了个地方修宫殿住下，以至于以后长达多年的光暗对立。魔族曾义愤填膺地抨击神的伪善，他号称对万物一视同仁，却在创造世界后，挑选了高处修建了圣殿，以便他的光芒能从至高点撒向整个世界。这是多么自恋又目中无人的做法？它从一开始就诠释了存在的位置不同，作用就会千差万别。

如果说没有它的光芒便没有生命，那么如果生命一开始就注定不平等，又有多少人会愿意来到这个世间。

神如果不坐在至高处，宇宙的中心，那它也就不再是神了。

米迦勒望着连篇累牍，心想，如今，或许路西法对这个世界的构造效应还要大些，因为他是神族，所以多少有些淡淡的心酸。

米迦勒往后背摸了摸，没有翅膀了，他从小到大，翅膀一直出问题，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。米迦勒凝视片刻在喝咖啡的女儿——芭碧萝刚出生时，并没有六只翅膀，哈尼雅也是，玛门和亚力克不必说。他们都是后来才有六只翅膀的。遗传定律总在自己身上失效，这个无意义的问题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。只能说上帝对自己格外注意。

被翅膀问题折磨了无数年岁后，米迦勒怒从心头起，干脆不要翅膀了，省得掉毛打扫。从此清静不少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界才能恢复往日荣光呢？米迦勒心中叹气，继续工作。最近他很少想到路西法了，就此忘掉也好。

如果一个人在你记忆中深埋无数年，那么他就会慢慢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了吧。

一个宁静的午后

伊甸园中

梅丹佐抱着萝拉，这孩子倒是长得很慢，比他的父亲姑姑都要慢。都几百伯度大了，还只会说话。自从米迦勒出世后，天堂这种生长速度的孩子已经绝迹。或者说，米迦勒是最后一个长得如此之慢的天使。

有人称之为这是返祖现象。

米迦勒啼笑皆非。梅丹佐若有所思。

智商高的人常常露出这种表情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
米迦勒望着梅丹佐爷孙玩闹的场景！人生最后一次怦然心动，难以自持，他记得曾说会与梅丹佐在天堂永远以家人的关系走下去，这是，实现的？然而最后也复归平静。当一个结果看似完满出现时，你或许已经对它失去兴趣了。就像他现在对于路西法究竟爱不爱自己已经不在意，无所谓了一般。搞笑的是，他还在吃醋，并且吃味得厉害，非常想知道路西法究竟爱哪个，虽然都与自己无关。

一个人如果在临死前都不想见到你，那他肯定是早已对你不耐烦了。米迦勒是这样判断的。

晚上他翻腾来翻腾去睡不着觉，心里都是苦涩，这样的不辞而别让他感到失落至极。甚至连难受都被这种感觉冲淡了。
恍惚中仿佛看到当初有个女朋友要去希玛，自己想起雷诺的死，对她说:"你在这里就很好。希玛乱得很...今日是智天使，明天就不知道如何了。"
米迦勒叹了口气，不知道她怎样了，然而诸神黄昏，又是哪个人可以躲得过去的，世间的一切都要面临审判，又有谁能做到真的问心无愧。
永远控制不了的人沾一下都叫人心酸几个小时，如此长时间的陪伴，又在最后关头推开，他本以为不和路西法去四处秀恩爱，在天堂尽量不提他和自己的关系，就能少些心伤。然而这份超越时空的感觉还是席卷而来。他的余生都不得安宁了。

萝拉道：“爷爷，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。”

梅丹佐道：“先有蛋。”

米迦勒嗤笑道：“你还真笃定。”

梅丹佐淡淡道：“先有童年后有成年，先有天使后有神，先有子孙后有祖先，这个还用问吗？”

米迦勒摇头：“算你说得对。”

梅丹佐挑了挑眉，道：“我什么时候错过？没有你，哪有你的父母？”

米迦勒冲他摆手：“你说反话。”

梅丹佐推了推眼镜，目光深邃：“究竟是不是反话，你会知道的。”

天之书记望向生命树，上面开满各色繁花，都是一个个故事，他想，路西法自尊心还真强。以遗终身之误。